人工智能與虛擬現實的數字化變革不僅影響著學習過程，同時也影響著學習內容。德國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簡稱“北威州”）在充分調研數字化教學資源在教學中的應用、評估與反饋后，于2016年發布《可持續發展教育-未來學習》（Bildung für Nachhaltige Entwicklung- Zukunft Lernen）戰略，并于2020年對其進一步修訂。該戰略將數字化轉化視為學校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數字化實現廣泛、包容、個性化以及獨立建構的培養路徑，不斷提升學習動機與學習效能，培養學生當前以及未來應用數字技術的能力與批判性反思能力。2021年，北威州內高校簽署了《北威州高校協議2026》（Hochschulvereinbarung NRW 2026），并基于該協議啟動了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數字高校戰略聯盟（Digitalen Hochschulen NRW，簡稱DH.NRW聯盟）戰略合作項目，依托自上而下的漸進式結盟方式不斷推進高等教育數字化轉化，架設數字化合作與資助項目的平臺，鏈接州內高校數字化教科研發展成果，深化其數字化合作范疇，不斷建構與完善北威州跨高校數字化服務結構。

聯盟的可持續運營與特色化建設

DH.NRW聯盟建設是德國跨高校、跨機構、跨學科數字化教學、科研、管理的嘗試，由北威州內42所高校及州文化科學部（Ministerium für Kultur und Wissenschaft des Landes Nordrhein-Westfalen）組成，遵循推進全面數字化進程的合作發展目標。隨著相關制度的逐步優化、質量標準的不斷完善和實踐經驗的積累，近年來，DH.NRW聯盟在推動高等教育開放教育資源建設以及區域數字化建設層面取得了顯著的成果。

DH.NRW聯盟的快速發展得益于北威州政府政策的大力支持。北威州文化科學部與州內高校開展深度合作，共同塑造學習、教學、研究和管理領域的數字化進程。例如，自2019年以來，北威州持續開展“數字化攻勢（Digital Offensiv）”戰略資助項目，州政府于2019年至2021年每年向項目獲批高校提供5000萬歐元支持其數字化進程，2022年之后改為每年3500萬歐元；依托“數字化協議（Digitale Vereinbarung）”項目為州內大學、應用科學學院及藝術和音樂學院提供額外資助。此外，在北威州文化科學部的支持下，DH.NRW聯盟設立了“國家倡議fdm.nrw”計劃。該計劃是北威州數字化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在開放教育與開放科研背景下高校捆綁式戰略發展的中心協調點，其總部位于杜伊斯堡-埃森大學的圖書館，致力于支持北威州數字高校戰略聯盟與其他參與者的合作及協調，以便在中長期內建立并成功實施全國性的研究數據管理，進而納入國家總體戰略。

可持續發展教育的育人目標是培養學習者形成可持續發展素養。北威州踐行可持續教育理念，州文化科學部于2016年制定了《可持續發展教育-未來學習》（Bildung für Nachhaltige Entwicklung- Zukunft Lernen）戰略，致力于系統推進可持續發展教育進程。全人發展與終身教育是可持續發展教育的核心理念，DH.NRW聯盟承諾積極踐行“可持續發展教育-未來學習”戰略，遵循可持續發展教育模式，將“可持續傳播”“技能發展和教育資源”行動領域與數字化教學相結合，通過跨媒體和以目標群體為導向的溝通，讓可持續發展教育在州內高校得到充分的認可，并努力在教育過程中實施，助力學生和教師可持續發展能力（如處理數據、信息、媒體和流程的能力）的提升；同時，通過開放數字信息和教育資源支持正式與非正式學習，促進形成包容、公平和高質量的教育，不斷發展與擴大數字化學習社區。

跨高校開源平臺與支持軟件的研發與運營是DH.NRW聯盟數字化建設的另一重大舉措。2022年，北威州基于GitLab與DevOps平臺開發建立中央跨高校服務器，以支持高校的研究、學習、教學以及技術與管理安全方面的IT運營。GitLab作為開源平臺，在支持基于團隊的軟件開發的同時，還對北威州的所有高校開放，提供版本管理、敏捷協作、測試軟件、提高安全性、提高質量、記錄和發布代碼等功能。同年，同處北威州內的亞琛工業大學、科隆工業大學、杜伊斯堡-埃森大學、科隆大學和威斯特伐利亞-威廉明斯特大學聯合啟動GIT.NRW項目，依托中央GitLab進行開發并主要運營培訓和繼續教育產品，以實現跨校跨機構軟件開發、研究數據管理、研究項目管理和教學，為聯盟高校及其合作伙伴提供一體化無門檻服務。此外，該平臺還提供其他網絡中央服務，如數字時代大學教學法的培訓課程以及法律信息咨詢等。隨后，2023年，亞琛工業大學聯合州內21所高校研發了數據備份軟件Datensicherung.NRW，為跨高校數據備份中技術開發、組織和程序提供解決方案，可滿足跨院校的數據處理查詢。該軟件對聯盟成員高校開放OTRS票務系統，進而實現了跨高校票務系統的行政支持和支持擴展。跨校軟件開發平臺的研發與運營極大推進了聯盟的數字化進程，提升了聯盟一體化的發展質量，保障了聯盟數字化教學、科研、管理高效推進。

聯盟的數字化建設

在全面數字化教育的背景下，北威州還建立了一體化的開放教育實踐門戶——北威州開放資源校園（Open Resources Campus NRW，簡稱ORCA.NRW）。該數字化教學門戶由州內成員高校緊密合作建立，始終以滿足和支持用戶需求為導向，以強化專業學術社區建設、持續資助數字化社團項目、深度開發教學產品為發展方向，創建數字化基礎設施和服務設施，支持與資助成員高校創造、建設、利用高質量數字化教學產品。在該門戶平臺中，教育工作者可以與他人分享自己的教學資源，或將平臺內的開放教育材料納入自身的教學實踐；學生則可以利用門戶網站在線評估測試知識水平，進而更好地對自己的學習情況或知識進行分類。

開放教育資源的交流與研發是當前ORCA.NRW發展的核心，與各成員高校學習管理系統的無縫對接是其基礎設施建設的首要任務，現有資源的個性化、適應性、評估、反饋與融合則是其工作重點。與傳統開放教育資源計劃相比，ORCA.NRW的建設特色在于開放教育資源的再次利用和進一步系統化開發。目前，ORCA.NRW已成為DH.NRW聯盟教學領域數字化戰略的核心，顯著深化了州內高校之間的合作，極大推動了州內高校數字化教學資源的整合與開發。ORCA.NRW的組成部分之一，是國家流媒體服務educast.nrw，它依托于明斯特大學。educast.nrw的目標是建立全國性數字化學習和教學服務，促進電子學習形式的跨高校合作，例如在線課程、學習視頻或虛擬實驗室等，進而為高校數字化教學在德國全境范圍內的整合做好必要的準備。

與此同時，DH.NRW聯盟成員高校依托ORCA.NRW積極研發數字化課程。一是注重課程的系統化設計。例如，由伍珀塔爾大學、亞琛應用科技大學、帕德博恩大學、南威斯特法倫應用科技大學、西魯爾應用科技大學強強聯合研發的電氣工程課程“GET it Digital”，致力于針對電氣工程基礎知識開發系統化數字教學產品，通過完整課程體系的建構，輔助互動學習資料使學習者對抽象的課程內容獲得全面、清晰、深入的理解。二是關注對學生的跨學科培養。州內15所高校共同創建的ViviPro課程創設了無障礙、教學連貫、結構化和模塊化的語言數字化教學體系，實現了生物學、藝術學和語言學習的跨學科培養。該項目是針對北威州有移民背景學生德語習得（DSSZ）的模塊化教學。其中，視頻片段是該在線課程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系統展示語言教學中相互關聯的情境，來滿足DSSZ模塊中針對不同學科建構在線課程和視頻片段的需求。同時，項目建設的在線課程可以由學生作為自學課程補充到現有課程中，也可以由教師整合進入現有的課程體系中。三是積極實踐趣味教學。例如，由多特蒙德工業大學、波鴻魯爾大學和杜伊斯堡-埃森大學研發的魯爾區地理坐標課程“GamBLe EduCache”，依托游戲模式，采用地理藏寶原理，即使用GPS坐標進行尋寶游戲，通過重復深化學習內容、回答技術問題以及對材料、所使用的技術、空間和歷史條件進行現場分析來習得魯爾區的位置坐標。總體而言，豐富的跨學科數字化課程不僅對高校線下教學進行了有益補充，還提升了北威州高校數字化課程的知名度和競爭力，成為德國區域開放教育的實踐標桿。

此外，北威州還通過創新創業競賽助力DH.NRW聯盟的數字化教研成果轉化。一方面，北威州是德國最大的環境經濟初創企業所在地，以環境為導向的初創企業是綠色經濟的創新驅動力。州政府為進一步提高綠色初創企業的創新潛力，于2023年3月啟動綠色初創企業資助競賽（Green Startups.NRW）。該競賽聚焦北威州的經濟和生態景觀建設，旨在支持初創企業開發有助于氣候、資源和環境保護的新方法、技術、流程和服務。資助范圍覆蓋環保交通、農業循環經濟、能源效率、能源儲存和資源管理等領域。另一方面，DH.NRW聯盟中的創業型高校也積極發揮其在區域經濟發展中的引領作用，支持州內初創企業的落地、研發與技術轉化。如，通過數字化創新創業教育模塊助力教科研成果轉化，推動形成以研究集群為基礎、以孵化器與加速器為載體、以科研全方位服務為依托、以衍生公司為成果輸出的多位一體的產學研協同體系。由此，依托DH.NRW聯盟產學研協同體系衍生的創業公司積極參與此次比賽，經三輪評審后有9個項目獲批，共獲得國家和歐盟約675萬歐元資金支持。可見，DH.NRW聯盟以產學研合作模式集聚了大學、科研機構、文化機構、企業等諸多主體，通過協同互動，構建技術熟化、成果轉化、項目孵化的全產學研合作鏈條，加速了產學研合作推動成果轉化的效率，極大地促進了德國區域經濟文化的創新發展。

對我國高校聯盟數字化建設的啟示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發現，DH.NRW聯盟依托多校共建的一體化開放教育平臺，不僅擁有了海量的知識儲備和差異化的學科背景，更通過區域內合作模式的共建克服了空間距離帶來的交流障礙，實現了區域內教科研數字化高質量發展，并逐步形成區域化教科研特色，對地區乃至全德的人才培養、科研創新、資源與基礎設施共享、科研成果轉化與數字化等方面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當前我國數字化教育快速發展，數字化教育平臺得到了充分的開發與利用。其中，國家智慧教育公共服務平臺已發展成為世界最具影響力的教育數字化服務平臺之一。截至2025年6月，該平臺網頁版累計瀏覽量超300億，訪客量超19.2億人次，高等教育優質課程達2.7萬門，用戶覆蓋全球200多個國家。

在教育數字化平臺蓬勃發展的同時，我國共建共享在線教育聯盟、數字化產學研聯盟進程也在持續迭代、不斷優化。因此，基于德國北威州數字高校戰略聯盟建設經驗，可以進行以下本土化實踐探索：

一是結合區域發展加強聯盟特色，推動聯盟與區域產學研全面數字化協同發展。

依據自身定位及發展特色，成立聚焦區域研究主題相關的數字化聯盟，并鼓勵高校和科研機構不斷優化重組，促進產學研數字化深度合作。其中，產學研聯盟合作伙伴的選擇須重點關注研究內容的相關性與互補性；合作結構的設計應支持和促進現有的科研合作。聯盟應充分利用與挖掘區域特色，深入結合區域發展，有效整合區域內獨特的地理、經濟與人文資源，協同發展，打造區域一體化特色國際名片。在此基礎上，聯盟還應將區域發展與國際化發展并行，通過推動研究課題、科研合作、成果發表和科研人員構成等方面的國際化程度，不斷推進聯盟國際化進程，助力區域經濟的良性發展。

二是跨機構整合區域數字化資源，優化區域基礎設施與科研服務的共享模式。

通過積極開拓聯盟與區域的長期戰略合作關系，促進資源分配、基礎設施共享、形成區域一體化科研建設綱領。例如，在形成研究小組、整合研究資源的過程中，聯盟應不斷打破學科限制，融合多學科、多視角觀察和分析全球問題，促進并實現不同機構間教學和科研資源的共享，促進學科交叉和跨學科研究與創新。這既能強化聯盟的科研特色，還能提高其創新研究能力。同時，聯盟還應加強科研成果的數字化與社會化，打通學術機構、企業、政府與文化機構間的邊界壁壘，以實現資源的統籌調度，激發協作的創新活力，使聯盟實現從封閉、割裂、低效的“蜂窩狀”組織向開放、連接、高效的“網絡化”生態系統演進。

三是依托區域特色建設高校數字化課程體系，提高人才培養的區域適應性。

面向區域經濟建設的高校產教創新聯盟，能有效實現區域內各高校資源互補，為人才培養提供更多機會和更豐富的數字化學習資源。其中，通過對區域特色專業課程的數字化轉化，架設數字化合作與資助項目的平臺，可鏈接區域內高校數字化教科研發展成果，建構區域跨高校的數字化服務結構。因此，在設計教學內容體系過程中，應充分分析與挖掘區域經濟文化社會特色與歷史發展脈絡，結合區域經濟發展重點和就業趨勢，建構服務于區域特色化發展的高校數字化課程體系。

同時，人才培養的區域適應性是實現人才供給與區域需求之間“同頻共振”的關鍵，是推動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提升國家整體競爭力的戰略支點。因此，在人才培養動態調整中，要聚焦區域主導產業、新興產業和特色產業，力求打造與區域重點產業綁定的“人才池”，有效緩解“企業招工難”與“學生就業難”并存的困境。例如，依托聯合培養、跨校選課、項目牽引式教學模式強化學術培養與職業培養之間的相互滲透；通過為企業提供技術研發、員工培訓等服務，深化產教融合，反哺教學與科研等。

四是強化區域與聯盟間的交流磨合，推動合作關系穩步發展。

一方面，由于跨區域合作要經常面對差異化的地域文化特質，同時不同類型的高校和機構間合作關系與競爭關系并存，相關政府部門和合作機構應相互協調，保持政策指導的一致性，這不僅涉及共同預判合作潛力，同時也關系到能否克服合作障礙。另一方面，一些科研機構尚未充分認識到區域作為機遇空間和責任空間的雙重屬性，對合作持觀望態度；同時，非科研機構對科學認知過程的特殊性認識不足，因此要與他們建立有效的合作關系。這是一個長期的磨合過程，需要在初期投入大量的人力與物力。由此可見，高校與科研機構應正視科研合作磨合期的各種問題，加強人員之間的交流，不斷完善成功合作的框架條件，推動聯盟合作關系的穩步發展。

《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五個五年規劃的建議》中明確指出，要“一體推進教育科技人才發展”“強化科研機構、創新平臺、企業、科技計劃人才集聚培養功能，培育拔尖創新人才”“加強人才協作，優化人才結構，促進人才區域協調發展”。基于此，區域數字化聯盟建設與不斷優化必將成為探索區域協同發展的重要路徑。（作者 張宇系太原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本文系太原科技大學教學改革創新研究項目“德國高校創新創業教育實踐對我省應用型高校雙創教育的指導意義”[項目編號：JGB 2024093]、外研社大學外語教學科研項目“德國區域在線高校聯盟運營、管理與評價模式研究”[項目編號：W202319]研究成果）

來源：《神州學人》（2025年第12期）